“避实就虚”:社会工作参与精准扶贫的着力点

肖富群 2018-06-08 09:28   中国社会工作杂志 投搞 打印 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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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通过对广西壮族自治区桂林市灌阳县油麻地村(学名)近两年精准扶贫的实地调查,反思社会工作专业力量参与精准扶贫的优势与不足,指导社会工作专业力量找准参与精准扶贫的着力点,以期提高参与精准扶贫的效果。

贫困人口、贫困地区和贫困现象的存在,是我国实现“到2020年全面建成小康社会”这一奋斗目标的短板。现阶段,各级党委和政府正在组织各种力量扎实推进精准扶贫工作,多管齐下确保打赢脱贫攻坚战。民政部、财政部、国务院扶贫办等部门专门发文支持社会工作专业力量参与脱贫攻坚,实施社会工作教育对口扶贫计划。全国社会工作专业学位研究生教育指导委员会和中国社会工作教育协会积极响应,先后两次动员了200多所开办社会工作专业的高校参与对口扶贫计划。本文通过对广西壮族自治区桂林市灌阳县油麻地村(学名)近两年精准扶贫的实地调查,反思社会工作专业力量参与精准扶贫的优势与不足,指导社会工作专业力量找准参与精准扶贫的着力点,以期提高参与精准扶贫的效果。

要轻“经济”重“文化”

贫困主要表现为经济收入低,精准扶贫的主要目标是提高贫困户的经济收入,使贫困户的人均纯收入超过国家现行扶贫标准。油麻地村位于灌阳县西北部,距离县城15公里,全村307户、1076人,其中贫困建档立卡户60户、220人,为该县“十三五”期间的贫困村。该村处于高寒山区,人均耕地面积不足0.5亩,农户经济收入主要靠杉木种植和外出务工。为切实提高全村农户尤其是贫困户的经济收入,驻村扶贫工作组大力推进产业扶贫。扶贫工作组从政府、后援单位和银行争取资金,从广西农科院引进种养技术,成立“雁源菌类种植专业合作社”和“信盈种养合作社”,促进“个人+合作社+村委”三级联动,初步形成“杉树+灵芝+百香果(生姜、禾花鱼)”长中短期相配套的产业链。

在农户尤其是贫困农户的经济收入得到提高的同时,油麻地村村民的文化生活却几乎没发生什么变化。适龄儿童上学路途远,村小师资力量薄弱,办学资源与技术不足,有安排和设计的课余活动几乎是空白;政府文化部门设立的“农家书屋”似乎只是一个摆设;留守妇女在劳动之余只能各自在家看看电视或者聚众打牌,来打发时间;留守老人更是百无聊赖,几乎处于被遗忘的境地。人民群众对美好生活的向往,除了能够获得较高的经济收入之外,还需要有意义的文化生活。显然,链接经济资源以促进农户增收是政府部门和企业的优势,社会工作专业力量望尘莫及。但是在贫困农村社区挖掘文化资源、开展文化活动和丰富文化生活等方面,社会工作专业力量比政府部门和企业更有优势,更有润物无声的技巧和持久的耐性。

要轻“硬件”重“软件”

上级政府制定的脱贫标准是“两不愁、三保障”和“八有一超”。“两不愁、三保障”指扶贫对象不愁吃、不愁穿,保障其义务教育、基本医疗和住房;“八有一超”指有稳固住房、有饮用水、有电用、有路通自然村、有义务教育保障、有医疗保障、有电视看、有收入来源或最低生活保障、家庭人均纯收入超过国家扶贫标准。为达到上级政府制定的脱贫标准,实现2018年整村脱贫的目标,驻村扶贫工作组在硬件建设上投入大量的人力和物力资源,取得很好的成效。村屯道路硬化绿化、建水池水柜、危房改造、贫困户易地搬迁、电信宽带网络进村入户、翻新篮球场和村卫生室、新建文化活动中心和戏台、新建垃圾池、加建村委办公用房等。对于一个偏僻的贫困村来说,如果没有精准扶贫政策的投入与推动,要建成上述基础设施是难以想象的, 但是现在却已经成为了事实。

但是,这些基础设施有一部分是利用不充分或者使用不当的。易地搬迁房建好了搬迁户却不愿搬迁,宽带网络进村入户了电商平台却运转不了,卫生室翻新了,村医、药物却不足,垃圾池建起来了而垃圾入不了垃圾池,篮球场、戏台、文化活动中心修缮或新建起来了却少有使用。搞基础设施建设,既可以在短时间内看到成效,又有明处可见的工作切入点,只要政府有政策以及人力物力投入,做起来就相对容易一些。但是基础设施建好以后,该如何利用以发挥其作用,则需要在日常的生产生活中因地制宜地开展各种活动,需要向村落空间输入理念、规则、程序和技术,需要对村民提供动员、组织、赋权和陪护。这些工作既具有较高的专业性,又需要在细微之处慢慢着力。搞基础设施建设不是社会工作专业力量的强项, 但链接资源开展上述工作则是社会工作专业力量的优势。

要轻“物质”重“人员”

自2015 年驻村扶贫工作组在油麻地村开展精准扶贫以来,主要做了三项工作。除了前面提及的推进产业扶贫和加强基础设施建设外,还有就是推行最低生活保障和社会救助政策。比如对因病残、年老体弱、丧失劳动能力、生存条件恶劣等原因造成基本生活无法维持的家庭或个人给予低保救助;对低保对象、五保对象和低收入家庭重病患者开展医疗救助;对遭遇突发事件、意外伤害、重大疾病或其他特殊原因导致基本生活陷入困境的家庭或个人给予临时救助;对特困人员给予“五保”供养。上述三项工作有两个特点:一是偏重于物质投入。不管是产业扶贫,还是基础设施建设,甚至最低生活保障和社会救助,主要是依靠政府部门强大的资源动员能力,进行物质与资金投入。二是陷入特殊困难的家庭或个人受到关注,而占该村人口多数的普通村民则被忽视。

油麻地村青壮年男性劳动力外出务工的比较多,目前生活在村里面的人中,“三留守”人员居多。尽管这几年驻村扶贫工作组在该村的精准扶贫开展得有声有色,但对于没有陷入特殊困难的“三留守”人员来说,他们的日常生活并没有太大改变。留守儿童的教育、安全、社会化、心理等方面的问题依然存在;留守妇女的农业劳动繁重、家务劳动操持、夫妻分居、精神文化生活贫乏等问题没有大的改观;留守老人的经济需求、生活照料、精神慰藉等方面难以得到有效满足。如果说现有的精准扶贫容易“见物不见人”的话,社会工作专业力量可以发挥自身优势,开展社会工作实务,介入有需求的“三留守” 人员的日常生活,以实现教育启发、赋权增能、慰藉陪伴、心灵看护和情感认同等目标。

要轻“眼前”重“长远”

油麻地村的精准扶贫开始于2015 年, 在不到4 年的时间里,精准扶贫工作取得了明显成效。按照上级政府制定的脱贫标准,贫困户脱贫要达到“两不愁、三保障”和“八有一超”;贫困村脱贫要实现“一低”(贫困发生率低于3%)、“四有”(有合作组织、有特色优势产业、有村公共服务设施、有好的领导班子)、“四通”(通硬化路、通电、通广播电视、通网络宽带)和“三解决” (解决饮水问题、解决贫困户无房或危房问题、解决贫困户新型农村合作医疗参保问题)。参照上述标准,该村有望在2018 年实现整村脱贫。而且脱贫户脱贫后跟踪观察一年,继续按照扶贫政策给予扶持;贫困村脱贫摘帽后, 2020 年底前保持扶持政策不变。如果没有上级政府有效的精准扶贫政策,没有驻村扶贫工作组的有力执行,要取得上述扶贫效果几乎不可能。

但是,笔者在实地调研的时候就在想两个问题:脱贫摘帽或者2020 年之后,扶贫政策没有了, 扶贫工作组撤出了,该村及其原有的贫困户会返贫吗? 在短时间里推行的各种扶贫措施能够延续下去吗?比如,为发展优势特色产业、促进产业扶贫而成立的两家农民专业合作社在没有外力的引导与约束的情况下能继续合作多久?那些靠驻村扶贫人员生拉硬扯、多管齐下而脱贫的贫困户, 在没有他人的积极帮扶的情况下, 他们还有摆脱贫困和追求致富的心思、毅力与韧劲吗?如果没有驻村扶贫人员通过各种渠道的推销,那些赖以脱贫的有机农产品还能够卖得出去吗?那些花大价钱配置的网络、电脑、图书、卫生室等设施会有人维护进而得到利用吗?目前的精准扶贫方式不会永远持续下去,政府和驻村扶贫工作组不可能一直“在场”,扶贫工作有些是短时间可以立竿见影的,有些却需要在日常生活中通过循序渐进的介入与赋权才能有所成效。对于前者,社会工作专业力量并不擅长,而对于后者,比如上述这些情况,社会工作专业力量是有优势的。

总之,对于精准扶贫,社会工作专业力量应该积极参与,但是不可盲目,要冷静考量自身的优势与不足,以便扬长避短。相比较政府、企业和驻村扶贫工作组,在开展产业扶贫、完善基础设施建设、实施社会保障政策等偏“经济”“硬件”“物质”和“眼前”的扶贫工作方面,社会工作专业力量的能力是很有限的,但是在开展文化活动,丰富文化生活,输入理念、规则与技术,提供动员、组织、赋权与陪护,关爱“三留守”人员以及在政府和驻村扶贫工作组撤出村落后循序渐进的介入等偏“文化”“软件”“人员” 与“长远”的扶贫工作方面,社会工作专业力量大有用武之地。社会工作要有效参与精准扶贫,前提是要找准着力点,而要找准着力点,就像本文所论及的,要扬长避短、“避实就虚”。

(作者系广西师范大学政治与公共管理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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